49。筹备

姜运长在等丁纯。当老梁告诉他建立紧急联络点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县城里还有一支我党的力量。他原本是老游击队员，在南方坚持过三年游击战，后进入新四军某支队因负伤在地方休养，后来部队转移他的关系留在地方。自打到县城工作除了运送购买的物资和传达命令从未参加过武装战斗，一个职业军人摸不到枪非常郁闷。上次丁河在县城配合老梁袭扰鬼子的行动所造成的影响使姜运长感到兴奋，若手里有一杆枪他也可以打出这种典型的游击袭扰战术。但他理解老梁的良苦用心，打仗还需要预备队，他就是地下工作的预备队。他对这些素未谋面的战友充满敬意。

丁纯闪身进门，姜运长说，我汇报情况，小塔那边通知不到人，发现有敌人的暗探。我通知了两个联络点，一个已经得到情报，有人出面组织。另一个去通知下线。紫沙镇比较麻烦，**不同意转移，他们接受了十几个伤员，但还有五个重伤号无法行动，他们说决不丢下伤员。周村没有游击组，只有几个党员。紫沙镇**判断最危险的是小塔乡，他们与曹家集游击队配合最多，不排除还有人叛变。周村乡不会问题，都是地下人员，那边的线很少，只有几个同志单线联系。曹家集一出事，紫沙镇马上停止与外出人员的联系，用情报信箱联络，他们答应继续隐蔽停止活动。

丁纯问，有转移的准备吗？

有，曹家出事后他们很谨慎。我把信都撒出去了，他们每个乡去人通知。顾宁的弟弟就是紫沙镇的地下党员负责采购物资，和他联系的都是单线，目前都切断了联系。不能保证他究竟知道多少秘密，虽说是单线联系，他的接触面比一般党员多，**说了，地方干部先走，去三岔口隐蔽我们派人接应。**和游击小组留下保护伤员。

怎么办？丁纯一时也没主意。

紫沙镇的伤员是重伤员，确实行动不便。

鬼子去搜捕过吗？

没有，只是维持会派当地的保安队例行搜查。

我感觉鬼子已经发现他们的踪迹，只不过在等。如果没有线索鬼子早就去挨家搜查了。你现在就去三岔口通知马上转移，留下命令，所有人去水牛山仙人凹待命。

我们要开辟水牛山？

对，目前只有那里可以藏身。

让我也去吧，我打过三年游击，就是打仗出身，以前在部队担任过副排长。

太好了，不过我得请示上级，姜大哥，三岔口那边哨卡多。我们的人过来不要带武器容易暴露，武器以后再搞不能再有人员损失了。明天大早我们还在米店见面，我离那里近。

雨暂时停顿，天色却越加阴郁，黑云低垂。

丁河用小木条在小院地面列了一个顺序。

一，文件。

二，学生。

三，小塔，其他乡镇。

四，掩护人员。

五，日军驻地，宪兵队保安团警察局。

简单的排列需要充填内容太多，一下要从敌人眼皮底下转移这么多人不能有一点疏忽。关键是计划，丁河看到了成功的可能性，丁纯给了他启示，如果把这么多人当成一个人所需要的准备环节完全相同，现在需要解决的是时间的衔接。丁河仔细侦察了县城近几天敌人的动向及人员变化情况，哨卡的值勤态度以及码头的警戒程度。丁河并不为人数担心，比这人数更多的转移任务她也经历过。她担心的是纪律，热情和好奇都可能成为隐患。学生人数的增多源于交通线的某一个点的环节出现阻塞，上级命令不能再拖了，拖下去会有更多的积累，而且鬼子的新一轮扫荡即将开始。鬼子的兵力一旦增加，所有的大小通道全部封锁，想走都走不动。

天空响起炸雷，一串一串仿佛在屋顶滚动。

丁纯说我讲自己的想法。谁能先走就先走，不能按重要性排列，所有转移人员自然形成秩序，只要过了酢家墙基本安全。大庙和酢家墙的距离不算远，通过县城反而不用担心，城里一直没有枪声，哨卡和巡逻比较松懈。明天如果下雨敌人出来的更少，我们的人可以在路上小跑，加快速度，雨大跑的更快。我跑的时候没人感到奇怪。如果不下雨，清理马路也得一天，路上行人混乱也好通过。

丁河说，最重要的是城里不能乱。酢家墙的联络点是老梁介绍的，先留着备用，酢家墙有一个弯道，地势高可以阻击掩护。我们有谁可以担任掩护？文件随学生一起走，过了这个弯道加紧赶到仙人凹。学生早晨开始从码头上岸，他们到县城的时间无法改，就等哨卡放行。酢家墙那个弯道能绕过去吗？

不能，我看过，就是能绕过去也绕出去很远，酢家墙去仙人凹就一条路，基本是直线上坡。还有，我怀疑紫沙镇的同志可能暴露了但他们带着伤员很难撤离。

紫沙镇的**提前有防备是个难得的好同志，但是他们没有撤离的方向，也没有把情况预料到最坏。

她默默将思路整理一遍，走出房间。夜空压抑的厉害，惊雷积蓄着新的雨量。她背手在小院里交叉着转圈，丁纯看出来是一种武术步伐，似乎走的阴阳鱼。脚步没有声音并不快捷。丁纯很少见她练功，只是教小林的时候比划一下。丁河停下长吐一口气，我很紧张，走走缓解气息。进去谈，我来布置！

午夜，丁河携带枪弹去了大庙。

县城的宵禁时间为天黑到第二天早晨天亮，鬼子并没有明确具体时间，反正天黑你就不能动，不过他们封锁不住夜里所有的空间。

天微亮，雨水淅淅沥沥，丁纯在巷口看见桂天不知什么时候守在这儿。桂天说算上我三个，都打过游击算是老兵。其他的都是新党员主要做地方工作，没摸过枪。有两个家属身体虚现在不想走，安排在馄饨店帮忙。

马上通知所有的人立刻去大庙。那个女同志在大庙等你，她给你们派发武器听她的安排。

桂天问小塔的游击队进城怎么办？

派一个人去三岔口接应，最好去一个有经验的人，能不进城就不进城，目的地水牛山仙人凹。从城外绕到大庙不必进城，去火车站的路边有条小路可以去大庙，不许带武器，武器就地隐藏。注意拉开距离不能停，路上顺便带买干粮，最少两天的。大庙今天开粥棚，只要报出地名，那里的人有安排。

水牛山？

是，水牛山。

丁纯接着赶赴路口，姜运长在米店门口等他。见面丁纯就说，今天有行动，掩护所有的同志向水牛山转移，你去鬼子驻地监视鬼子，鬼子如果大队出动，就开枪预警。朝西边跑，西边防守不严。我们所有的力量都在大庙，会义和尚是自己人，接头暗号是你来县城与老梁的暗号，我已经告诉他们，如果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们还有武装人员，他们还没有到，我也不知道是谁，等他们到了我们再派人去接应你。

姜运长问，监视到什么时间？

丁纯说，从码头开放哨卡开始，最多两个小时结束。到时间就撤，丁纯将自己的手枪摘下连口袋的子弹一起给他。枪你拿去用，用完扔了，用不上我来取。上级指示，拖时间，不许与鬼子硬拼。

姜运长眼睛闪着光，我打了三年，手枪射程短但周旋一阵没问题。

侦缉队的屋子里已经挤满他的部下，所有外出的娱乐活动停止，这些家伙躲在屋里玩牌九。丁纯说你们今天不要上街。几个家伙齐声欢呼。丁纯接着吩咐，所有的人去宪兵队门口清理淤泥，疏通道路。

啊！队长，今天好像还有雨噢。

丁纯上去就是一巴掌，今天有什么？

今天有任务！

丁纯一个一个指点，所有人去干活，少一个人试试看，太君要是满意我请你们去码头赌一天。

队长英明。队长是吕奉先再世。

丁纯本来还要去县上，一想还是算了，万一再遇见麻烦走不开。

码头今天格外繁忙，趁着大雨转小雨，积攒一天的货船早早在码头排队。码头缺少壮劳力，卸货的往往是货主船工大家一起动手。日本人将码头的经营本来是交给洪舞的，洪舞交给洪小关，谁知洪小关能力有限也不解决码头工人缺乏的问题，一心只奔着赌场发财，洪舞则忙于取代梁儒心的计划。惟有梁儒心看到码头的巨大潜力，赶走洪舞之前他就有了计划，常科长调任税务科就是他的第一步，谁也没注意到那个拿着小本子收税的人是他的家丁。他宁可将赌场送给小尉迟也没有将码头的管理交出去，也就是说洪舞不与他翻脸他也要将洪舞赶走，码头的规模悄然形成而且向外延伸的利益惊人。

码头的路面经过多年处理少有淤泥，城里的积水源源不断涌来，几个工人在保安团的吆喝下清理杂物。

小林依然盘腿坐在桌面，这是小呼延教给他的，学习洪小关做人要有气势。他无聊的啃着鸡腿，桌上有一堆筹码。丁纯问，小呼延呢？

睡觉呢，起来溜了一圈，让我看场子，哥，你看，桌上的筹码都是客人赏给我的。

丁纯一边观察一边说，家里今天安排好了，你去找个长点的棍子，竹竿也行，去码头找我。有事！

成发奎看见丁纯就从一张赌桌下来，丁队长！

哦，成团长，这么早？

兄弟的场子我怎么也过来捧场。

县里没事？

还是挖封锁沟的事，已经派人去要工，看样子开工得等几天，你看这老天爷估计没完。

丁纯说是呀，趁着空闲玩玩，封锁沟不是一两天的事。见南七走过来，七哥，给你介绍一下，保安队团成团长，我哥哥，多照顾。成团长，这是南七，也是县长的人，我兄弟，在场子里管事。

南七说大哥交代了，县里的长官不收水钱。

成发奎说，谢谢七哥，你们聊，我的钱还在桌上。

丁纯问南七，怎么这么多客人，哪来的？

南七说，洪小关滚蛋了，大哥已经发消息，水钱三天内减半，以前欠帐的只还本不收利。昨天水都把人淹了还有人来，烧饼一块钱一个，光卖烧饼都发财。这年头过一天算一天，除了这个能去哪儿？

丁纯说我去趟码头，昨天没出门，得给大岛太君找些情报。

侦缉队的身份大有好处，借口随时找。码头开始拥挤，人们一上岸就朝岗哨跑去。丁纯注视上岸的人，小林来到身后，手里拖着一根竹竿。

小林，今天有我们的人上岸。你看我的手势，我双手抱头，你就举着竹竿来回走，跑起来也行，举竹竿！明白吗？如果看不到我，码头突然增加鬼子，保安团和警察都算，你就发信号，在边上玩离泊位远一点，让河里的船能看见就行。没事不要举，雨一会要下大，跑回去拿顶帽子吧？

哥，我不用。